Corbelle

【没有名字】如果八方旅人的故事发生在蒸汽年代 P2

# Part 2


## 奥菲利亚、赛拉斯、特蕾莎与欧贝里克


神名历1603年,爱尔福林克之月。


——抬起头,女孩。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他们在流泪。


跟我来,孩子。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不认识,主教大人。


我要你称呼我‘父亲’。现在你可以重新回答我。


好的,父亲。我不认识。


这是‘血’,是人的生命。血液充盈,生命涌动;血液干涸,生命随之消逝。


父亲,我不明白。


去触摸它们,拉艾尔(Rahel)。记住它的感觉和温度。它同样在你的身体里存在着。


我的血摸起来就是这样吗?


你和他们不一样,亲爱的。你的血将为我而流,为这全部的世界,为神和祂的意旨而流。现在过来,我带你去见见我们的神。


***


神名历1618年,史黛欧拉之月,中旬,新月日(第七日)。


房间窗户被木板钉死,提灯的光幽幽地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她下意识把提灯移向别处,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和嗬气声仿佛聚成实体盘踞在屋内。她不想去看。


但她必须去看。


那是奥菲利亚见过的最恐怖的景象。


臭气、肮脏的排泄物、四溅的、干涸的血液,它们如同沉甸甸的暗色裹尸布包围房中的女人——奥菲利亚几乎无法辨认她的特征。她的头发几乎掉光,干缩的头皮露在外面,交错的血痕遍布其上;手指扭曲到不成形状,几个骨节凸起如同冬天枯死的树木枝干,指甲劈裂。奥菲利亚想起她刚听到的刮擦声。


女人爬虫状伏地,对访客露出尖锐的牙,嘴角扯向两边,干裂的嘴唇受不住拉扯,皮肤开裂,渗出鲜红的血液。女人仿佛全不知痛,反而对这红色的液体如痴如醉,拼命往前伸着下巴想让自己看清。血滴在地上,她便趴下去舔。奥菲利亚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在向自己做出类似微笑的表情,而这让她觉得恶心又冒犯。这不是她的错。奥菲利亚拼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点,把她当成病人。


奥菲利亚捂住嘴以抵挡呕吐的冲动。她想起童年时和莉安娜躲在被窝里偷看的绘本——人四肢退化,皮毛迅速生长,脊椎凸起戳破皮肤,犬齿替代臼齿,从人变为凶残的野兽。她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梦里全是深邃密林和漆黑的狼。


金属机扣清脆地一响。“修女,不要靠近。”巴克双手握枪拦在奥菲利亚和房中的怪物之间。


奥菲利亚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女人狂乱的喘息声中二者的节奏逐渐趋同。“请让我试试。”她说。


“当真?”


“以爱尔福林克之名。”


奥菲利亚虚弱地笑了一下,剧烈的心跳让她呼吸不匀。这样你就不再有后退的可能。奥菲利亚颤抖地想。多神奇啊,你很少对自己这么心狠。


“听你的,要怎么做?”


“没有头绪。我知道几个舒缓情绪的祷文,如果这些不起作用,我还会考虑进行净化仪式……对于后者我没有成功的把握。”


“我不建议采取任何刺激手段。”巴克警惕地盯着匍匐在地的黑影,清楚地看到她做出进攻性的姿态。奥菲利亚也考虑到了这种风险。她绞尽脑汁思索阅读过的书籍,试图挖掘其他可行的途径。她知道有些地区已经建立起收容精神失常病人的疗养院,他们用铁链束缚病人以防他们抓伤自己或别人,采用禁食或其他刺激性手段尝试治疗。他们的行为太过激进,但很多时候居然卓有成效,就连部分地区的教会也开始鼓励这种手段。奥菲利亚做不到这样的事。


思索许久后,奥菲利亚决定先试着接触她,也许同类的触摸能帮助她找回些许理智,巴克对此表示怀疑。“比第一个提案还要疯狂。”他如此评价。


忽然他们听到身后的走廊上响起脚步声,还有含糊的交谈声。奥菲利亚听着其中一个脚步声很轻,像个活泼的小女孩。脚步声越来越近,奥菲利亚逐渐能听清他们谈论的内容。两个男性声音,其中一个是她刚见过的男仆,另一个声音很平稳,她想起约瑟夫大主教也时常用同样的语调。她听见他们说到夫人的病,那个平稳的声音偶尔会说出几个奥菲利亚完全听不懂的长单词。


他们身后确实跟着一个小女孩,奶油色的长裙在黑暗中很显眼,淡橙色的光晕在她的裙边一跳一跳,很像芙拉特兰多那边,人们又爱又恨的那种甜得发腻的奶糕。


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宽松的学者袍,袍服边缘绣着复古风格的金线花边。如此张扬的风格在一百多年前的宫廷学者中很流行,但现在除了演员和贵族没人会这么穿。她听说王立学院里有部分人已经放弃限制行动又难以打理的长袍,改穿和流行款式一样的西装。“变革派”的学者。她听一些人谈起过学院内部的分裂,她并不关心。不过是些标榜自己的名号,民众只关心他们带来了什么。是谁率先设计出那些呼哧作响、犹如不知疲倦的巨兽彻夜不停的机器?谁知道呢,对大多数人来说它的意义在于运作,但总有人把问题看得更严肃。


巴克没有看身后。“王立学院的学者,另一个可能是他的学生。”奥菲利亚低声说。“是库克爵士的客人?”


“我没有听说过。”


……综上所述,类似病症的诱因不只是滥用药物或经受刺激,虽然这确实是最常见的致病原因。有时问题出在病人自己身上:有些人天生就具备父母的某些特质,精神承受能力较他人都要脆弱,这些人的父母、祖父母中往往存在精神疾病患者。诸如■■■■、■■■■■■等方向的研究如今在学界很受欢迎,不少标新立异的学者也试图探究■■■与疾病、尤其是精神疾病之间的关系,他们甚至把研究领域拓张到犯罪学,探讨■■■与暴力犯罪之间是否具有相关性。更有趣的是这种倾向不知出现在学界,在文学创作中也有所体现。此类观点多次引发激烈的辩论,无论观察研究结果是否足以支持该论点,它被提出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这不再只属于生理学与精神病学范畴,而是更多地涉及到■■■■和未来舆论的走向。我们是否该惩罚一位凶残的杀人犯,即使我们能证明罪行发生时他的大脑无法控制他的身体?社会能否接受一位杀人犯年幼的孩子,并保证他不会在鄙视与猜忌中长大?我们是否有权利去怀疑杀人犯的孩子也会成为杀人犯,因为他属于罪恶的遗产,血管里流着来自父辈残忍的血液,尽管我们审判他唯一的证据只是一串冷酷的、无感情的实验数字?一个文明的社会应该怎么做?我个人对相关专业涉猎尚浅,但……


老师,什么是■■■■?


奥菲利亚出神地盯着,面前的长廊里像是弥漫着黑色的雾气,跳动的橙色光点离她越来越近,摇晃频率很接近一种新兴起的“催眠疗法”。她感到一阵极短促的眩晕如潮水般飞快略过身边,她把这莫名其妙的不协调感归结于偶然形成的类催眠,而非学者正谈到的话题。


他们在离门不远处停下,男仆依然垮着脸,只是恭敬地鞠了个躬便转身离开,他的表情显示出他已经听够了。“幸会。二位。看上去情况不太好。”年轻的学者走向他们,由于陷入思考而维皱的眉头在笑容中逐渐舒展开来。


“幸会,教授。”


王立学院中除神学院外很少有人信奉圣火教,奥菲利亚猜他也不例外,但她依然以教礼向对方问好。他看见对方左眼周围和鼻翼两侧有浅浅的压痕,她猜那是机械单片镜留下的痕迹,她所在的教会里负责看管书籍的老修士脸上也由同样的齿轮形压痕,这种带有可替换镜片的单片镜很适合用作阅读字迹难以辨认的古书的放大镜。


“您好,修女!”他身后的女孩对她问好。“我是特蕾莎!有什么忙我能帮得上吗?”她的年纪大概比奥菲利亚小一些。年龄相仿的人相处起来总是融洽许多,更何况特蕾莎捂着鼻子不停扇风的动作显得十分可爱。


学者向特蕾莎要来提灯,绕过她们,想走进屋内却又有些迟疑,大概是因为地板过于污秽。最终他选择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板蹲下,将提灯向前伸。


“请小心行事。”巴克出声阻止。


“没有关系,先生……”学者小声说,“我脚下的地板很少有她留下的痕迹,我猜她的活动范围不包括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开门时会有少许月光透过门缝照进屋内,正好覆盖这片区域。”


“你知道她惧怕光线?”


“嗯……许多精神疾病患者都表现出畏光的特质。当然我是在看到房内钉死的木板后才确认此事。”


提灯的光照亮女人小半张脸,不留情面把她惨不忍睹的面容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她畏惧那点脆弱的火苗,手脚并用地缩回黑暗,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奥菲利亚感到特蕾莎紧紧掐着她的手臂,她搭上一只手表示安慰,女孩纤细的骨节在她手掌中颤抖。


学者用空出来的手遮住提灯,低声说了几个词,忽然转回身看向缩在修女身后的女孩。“特蕾莎,你先回去。”


女孩立即反对。


“特蕾莎,你可以不看。”奥菲利亚柔声说,“会睡不好觉哦。”


“我……但是……真的很想看。”特蕾莎的声音贴着她的后背,咬着舌头仿佛刚学会说话。“要是看不到,我一晚上都会想着的!虽然要是看到了也是一样……”


“不害怕吗?”


“害怕。”特蕾莎小声嘀咕。奥菲利亚揉搓女孩轻巧的手帮她放松下来。


屋内的学者发出短促的笑声。“有趣——啊,我不是在说你,特蕾莎。”他说,又把提灯向前探去,巴克立即按住他,他却毫不在意,甚至站起身想扩大提灯照亮的范围。


“你看清了吗?真是有趣的反应。”他的声调比刚才要高。“提灯的光不足以说明问题。修女,你会使用圣光魔法吗?”


“我会照明魔法和净化祷文。”奥菲利亚迟疑了一刻。“还有一些用于驱散魔物,但我几乎没……”


学者不耐烦地挥手。“那就这个吧。”他说。


“什么?”奥菲利亚几乎要怀疑这个人的脑子。


“不要用光石。亮度和灯光差不多就好,让我们来看看她的反应。别这样,先生,我有把握她不会做出什么危险举动。”他推开巴克的手,转身对奥菲利亚说,“来吧,修女,你不必要走近。”


这样背对着危险,不知道是该说他胸有成竹,还是防范意识薄弱。奥菲利亚皱起眉,她不想听从这个建议,但内心有个声音反复催促她。


点起光吧。你会明白的。


她向前伸出手,低声念动一段祷文。爱尔福林克的光在掌心聚集,她感觉自己在做一件及其疯狂的事。在那点光亮飞向学者的方向时,她的心脏猛烈跳动。


尖锐的叫声划破走廊上凝重的气氛,甚至连雕花玻璃都在细细抖动,清澈的月光碎了一地。特蕾莎紧紧捂住耳朵,奥菲利亚握紧圣徽祈祷。在那点光消逝之前她看得很清楚,女人如何疯狂挥动手臂,仿佛那截骨瘦如柴的部分没有长在她身体上,光点接触到她干燥的皮肤,留下一圈圆形的红印。她大张的嘴中,口水和散发恶臭的黑水一起流下。她抱住光秃的头,撕扯着本就脆弱不堪的头皮,鲜血顺着苍白的皮肤,蜿蜒爬行如毒蛇。随后光亮散去,只剩下被搅动的阴影。_她扯下了自己的血肉吗?_奥菲利亚惊恐地想象那些隐在黑暗中的画面。


玫瑰。她难以自制地想。那确实是玫瑰。


“该走了,教授。”巴克举枪对准黑暗的角落。然而学者已经陷入沉思,双眼微咪,侧头注视着女人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巴克又叫了他一遍,他才心不在焉地答应,挥挥手走出房间。巴克把锁链牢牢缠紧,只有依稀沙哑的叫声透过门传出,阴魂不散般缠在他们身边。


特蕾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生怕打断他的思路。“老师……”她试探性地问,学者回答了。“那是什么?”她声音颤抖,“是你说的精神病人吗?”


“病人?”他摇头。“不再是了。”


******


快跑,拉艾尔,那些穿白袍的人,他们来了。


躲起来,不能被他们发现。


绝对,不能被他们带回去。


流血吧……


******


奥菲利亚洗了个澡,那些粘稠的黑色液体仿佛沾了她一身,甚至渗入皮肤钻进骨节,弄得全身沉重酸痛。圣光造成的伤疤像是同样烙在了她眼中。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又对着浴室宽大的银面镜做了一次祷告,终于感觉到轻松。


——奥菲利亚,你看见什么?


我看见血和泪,幼童呼唤母亲,老妪呼唤儿子,我看见光从他们眼中消失。


你要一直去看。然后你要去到他们身边,伸出你的手。


可是我该做些什么?我看见他们的脆弱和煎熬,我和他们并无不同。


用你的心去看,奥菲利亚。


特蕾莎换了淡黄色的睡衣,盘腿坐在沙发里等她。她正聚精会神地写一些东西,笔尖下发出轻快的摩擦声。奥菲利亚看到那是一本褐色皮的笔记本,纸张边缘已经严重发黄。


“在写日记?”


特蕾莎被她吓了一跳,嘭地合上本子。本面的皮革上有好几处用胶水粘补的痕迹,尽管如此依然皱巴巴的,金边花纹也几乎褪色。


“手……手记而已啦!不许看啊,奥菲利亚小姐!”


“嗯,我不看,我只是对任何看起来陈旧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奥菲利亚趁机揉乱女孩半干的头发。“是父母送你的吗?”


特蕾莎腾出一块地方让她坐下。“不,但也是一位长辈送给我的,你要是喜欢可以给你摸摸啦。”特蕾莎把笔记本放在她膝头,双手按住,奥菲利亚再三保证不会偷看里面的内容后才松开手。


“奥菲利亚小姐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东西?”特蕾莎好奇地眨着眼睛。


奥菲利亚的童年是在古书的陪伴中度过的,那些几百年前遗留下来的手抄书籍一度是她最亲切的师友,她还记得她坐着为儿童特制的高脚凳,胳膊支在书桌的斜面上,借着油灯,双手托起一页脆弱的纸张翻到另一面,月光透过纸面泛着奶油色的光。那些古老的文字发出的悠长回声足以使她忘记时间,直到莉安娜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边埋怨她错过晚饭边提醒她该剪灯芯了。


她坐在高脚凳上,莉安娜还没她一半高。如果你不到十岁就老眼昏花的话,她的妹妹掐着腰,恶狠狠地瞪着眼睛,父亲会把你送去修道院让那些老修女管哦。


父亲不会的。她学着妹妹的幼稚样子,你长蛀牙的时候他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它们是有感情的。”她细细抚摸牛皮封面,低声对特蕾莎说,“文字、插画……那些古老到你难以言说,只能由纸张来承载的历史……你会听到它们对你说话。”她举起本子,从侧面可以看出至少一半的纸张有被墨水沾染的痕迹。


“今天的事你写进去了吗?”奥菲利亚把手记还给特蕾莎,问她。


“不……我还没有想好……”特蕾莎失落地塌着肩,用手帕仔细裹好笔记本。


“你的老师怎么说?”


“他不肯告诉我!”


“那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不懂……如果她生病了,那就应该送她去医院?”特蕾莎不安地搓搓指尖,“可是爵士决定不这么做……修女,你是来帮助他们的吗?”


我可以吗?奥菲利亚无法回答,她看着特蕾莎细长的眉毛失落地垂着。我好想帮助他们。女孩小声说。


她们结伴来到露台,一路上特蕾莎没说什么话。今晚没有风,天是灰蓝色暗淡的一片,像是雨的征兆。赛拉斯和巴克在聊什么,前者坐在桌边,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握抵在唇下,后者靠着栏杆,沉默地看着远处波浪般起伏的森林。


“在谈什么?”奥菲利亚问。


“聊了些我自己的想法。但我希望你能做些补充。”赛拉斯看向她,她目光暗淡下去,别过头。学者还想和特蕾莎说点什么,被女孩先一步制止了。


“我知道老师的想法。”她低着头像是在承认错误。“可是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只有一点。”


“你确实可以,库克爵士会希望有个活泼的女孩陪着他的。但你不该参与其他的事。”


“我已经成年了,老师。”


“那是公民证上写的。而且我们说的与这无关,我只是单纯不希望你被卷进危险。”


“可是我已经在这里了,就算真的有危险,我又能到哪儿去呢?”特蕾莎摊开双手,学者罕见的严肃表情浇灭了她辩驳的欲望,她用眼神向奥菲利亚求助,可她看见后者也在犹豫。


气氛比刚才还要凝重。巴克走到桌边,他先看向把嘴唇咬得发白的女孩,又看向她的老师。“那就把你刚才说给我的再说给她听,让她自己选吧。”他说。女孩吃惊地瞪大眼睛,那一瞬间他就后悔说出这种话。她只是个年轻女孩,不是你的新兵。但她确实带着种会让人期待的特质。她会准备好的。


女孩像是要说些感激的话,他没等那些话出口。“我不是在帮你说话。”他尽力使自己听上去不那么严肃,但依然觉得像在训话。“你的老师是为你的安全考虑,但这也是你自己该考虑的。如果你能对自己负责,那就做出合适的决定。你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他问学者。赛拉斯思索了片刻,招手叫特蕾莎坐下。


“抱歉,特蕾莎。但愿我没有影响到你的心情。”他很少用如此低沉的语气说话。“各位,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赛拉斯沉吟片刻,特蕾莎的在场明显让他有所顾忌,女孩哗啦啦地翻着笔记本时他又叫了她一遍。


“老师?”特蕾莎小心翼翼地回答。


“遇到问题可以随时叫停。”


特蕾莎爽快地答应了,不自觉地露出她标志性的令人心安的笑容,赛拉斯也终于恢复往日的自若。


“首先必须承认,我现有的知识储备不足以做出足够合理的解释。我不知道有什么病症,或者是药物,能让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在短时间内退化到那种程度。”他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只容他们三人听见。“由于无法进行更多的实验,我只能从最直接的现象入手。我指的是她在面对光照时的表现。”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眼睛会自动调整大小以应对不同强度的光亮,普通人在遭遇强光时会出现上述现象,但对于畏光患者,较为柔和的光线也会刺激眼部。夫人的房间里窗户被完全钉死,即使是在夜晚走廊也没有点灯,说明她的症状要更严重。但我拿着光源靠近她时没见到任何应激反应,她甚至直盯着我的灯。”


“更像是面对恐惧时的反应。”巴克同样低声说。


“是这样。她究竟在恐惧什么?”


奥菲利亚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赛拉斯看着她,二人视线交汇。“你一直都明白,修女。”


“就像圣典中爱尔福林克用圣火击退邪神那样……”特蕾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记录的笔停了下来。


光是能量。奥菲利亚念出约瑟夫大主教的教诲。她想起夫人裸露的皮肤接触到她的圣光时留下的印记——灼烧形成的玫瑰状疤痕。圣光不会伤害纯洁之人,但奥菲利亚在教会的记录中多次看到关于玫瑰疤痕的描述,负责驱魔的神官使用圣水、圣徽或圣火杀死魔物或解救被附身的人。人们常说恶魔会给曾为宿主的躯壳留下记号,罪恶的徽记,比如排成倒三角形的痣或者猫一样的瞳孔,却不知道圣水灼烧的疤痕同样无法抹去,但教会会告诉你那是救赎的标志。


爱尔福林克的玫瑰。奥菲利亚从童年起就非常恐惧这个名字。


“正是如此。”赛拉斯向他们摊开双臂,“这就是我的结论,修女。我无法从专业角度给出解答,而你应该是这方面的专家。”


“恶魔的附身,或者是诅咒。我确实读过许多相关的描述,但从未见过。”奥菲利亚摇摇头,“听起来是很遥远的事,教会偶尔也会接到驱魔的要求,但对象要么是药物成瘾要么是疾病发作。近五年中只出现三起魔物目击事件,更不要说伤人。据爵士所说,夫人的病症是在他们离开诺布尔寇德后出现的,我认为魔物绝对不会在贵族领地里活动,更何况它们的附身行为通常具有目的性,即使真的有魔物为了某种目的冒险来到贵族区,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它具有很高级的智慧,这样的魔物行事更为谨慎,哪怕在附身后也会尽力隐藏自己。但我从夫人的状态中完全看不出,那只占据她身体的恶魔似乎只是放任她退化。”


“最近为教会承认并有确切记载的附身事件发生在十五年前,在利维兰多和克利夫兰多交界地带的诺瓦赫——”


“诺瓦赫屠杀,由人类操纵的魔物。”奥菲利亚忍不住高声打断他,紧张地攥住扶手。“那可是侍奉加尔戴拉的邪教。就算他们真的还有残党,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挑选一位远在圣特布里吉的贵族夫人下手,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放任她回到圣特布里吉——这里可是大圣堂之下。异教徒的行事风格一向谨慎低调。教会不会接受空穴来风的举报,我们需要足以令人信服的证据。”


赛拉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知道我做出这样的假设也不是空口无凭。”


“你当然有足够的耐心去找出证据,可是教会没有。既然你知道诺瓦赫屠杀,那你也一定知道教会十五年前是怎样处理的。”


“我知道确实有贵族被怀疑与异教活动有关。”


“爵士现在的状态可经不起一次怀疑。”


赛拉斯没有立即回答, 他微微前倾身体,疑惑地看着奥菲利亚。“修女,我不明白,你一直在试图回避一个可能性极高的事实以及极有可能正在酝酿中的阴谋。”


奥菲利亚难以自已地颤抖,她必须要咬紧牙关才能克制住声音。大量的噪音在她脑袋里撞来撞去,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会。诺瓦赫教会的惨剧绝对不能重演。我不会那么做。”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意见。”赛拉斯向后靠在椅背上。奥菲利亚想要站起来,但她感觉四肢发软,周围的空气沉重地裹着她,挤压她的胸腔。她闭上眼休息,看见夫人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雾一样的黑暗吞没她的身影。一阵风卷过她身边,她闻到其中有泥土腐烂的气息,那味道几乎让她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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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好难。学习好累。我好菜。


阿雷芬在吗,捞一把 ヘ(;´Д`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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